秋意，在微涼的風中越來越濃。漫步在小城的街道上，法國梧桐闊大的葉子卷了邊打著旋飄飄地落下，隨手接住一片落葉，微黃的經(jīng)絡(luò)訴說著對泥土芬芳的向往，斑駁了多少往事。一種念頭突然間搖曳生姿——尋找一片森林，感受花草樹木自由的呼吸，傾聽落葉對風的訴說。
然，森林之于我，很有些葉公好龍的況味。一個人，斷然不敢前往。糾結(jié)間，接到一個的電話，問我周末是否愿意去爬山。剎那間，搖曳生姿的念頭活色生香。我懷著感恩的心情欣然應(yīng)允。感恩于這樣一個物質(zhì)的時代，竟然有人和我一樣，愿意數(shù)星星看月亮，靜靜地傾聽一片落葉的歌唱。
過江。鄉(xiāng)村水泥路。黃土路……一路向南，向南，向一座無名的山。陌上的花，陌上的草，素日暖陽下微微泛著金黃?！瓣柟饬魈?，陽光流淌……遙望天上人間……”，同伴深情柔韌的歌唱，詩意了行程。
上山的路，陡峭地掛在山間，怪石尖立在褐色的土中。山路，以慣有的冷峻與堅硬，給了我一個下馬威。我心里直打退堂鼓。同伴說，到了山腳，不上去看看，你不感到遺憾？便狠下心來，手足并用地攀爬。千難萬難，好不容易到了一片稍稍平坦的地方，芳草湮沒了久無人跡的小徑，藤蔓與樹枝織成一道道低矮的門洞，彎腰，低頭，前行。一根柔枝上的尖刺掛住了我的長絲巾。駐足，回首，一蓬帶刺的植物，枝枝蔓蔓，繞成傘狀的冠，橢圓青綠的果兒樸素在枝頭，比人還高一些的樣子，我行我素地站在那兒。我認得那蓬植物，薔薇?；赝麃砺罚被届?，或潔白或淺粉，落滿歲月淡淡的芬芳。
終于，一片密林以不可抵擋的浩蕩之勢，涌到了我的面前，大氣磅礴而又婉約清新。枝干裸露著青色的情意，樹的葉子，染著紅，透著青，泛著黃，或濃或淡，或深或淺。佇立樹下，看片片落葉如蝶。聽風吹過密林的聲音，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，一顆塵世的心，忽然安靜下來。置身都市的種種煩惱種種壓力種種孤單，如云如煙，秋風吹過，了無痕跡。那一瞬，我觸摸到遠逝歲月中那些暗藏的優(yōu)雅，深深感受到生命的蒼茫與厚重。
坐在林間小路陽光舒展的花瓣里，任秋風飄起我的長發(fā)，聆聽樹的聲音，草的聲音，風的聲音。秋風穿透了樹梢上最斑駁的光影，把散落的相思，吹進同伴些許憂郁的眼眸。于是，我說，讀詩我聽吧。還是讀一篇散文吧。清麗的聲音，如許的柔和，又如許的意味深長。有月光，有星星，有人間煙火，有美好憧憬。我看見穿長衫的少年從詩經(jīng)中翩翩走來，秋風卷起暗香，恰似你的細致你的溫柔；我看見蒹葭蒼蒼的佳人在水一方，細數(shù)靜好歲月里的柴米油鹽。我聽見，星星親吻夜空的聲音，月亮親吻大地的聲音，流水親吻石頭的聲音，草木親吻泥土的聲音。風暖暖的呼吸，感嘆歲月河流里永遠的深情。
我聽見秋風對樹葉輕輕地訴說，彼此遇見，彼此陪伴，是日子贈予我們值得銘記的天高云淡。每一程相伴都是感動，每一次牽手都是溫暖。隔著季節(jié)輪回的長卷，彼此珍惜，便是無悔的流年。
我聽見樹葉對秋風的呢喃，我一直在這里。而你，經(jīng)歷過滄海，不會留在這里，看花開花落。不用回頭，不管誰是誰的牽掛，誰是誰的痛。你的背影，穿越時光的褶皺，落地生根，長成開花的樹。
隨手扯起路邊的一根狗尾巴草，微涼的指尖纏繞。
回城已是萬家燈火。我將狗尾巴草做成一枚書簽。期待在一些疲憊的時光，信手拈來，滋養(yǎng)一份淡泊感念之情，踏遍春夏秋冬。（田秀玲）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