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晃,轉(zhuǎn)業(yè)到審計機關,已近10年。前不久,到香港一游,看到美麗夢幻般的維多利亞港,勾起了我在邊防部隊的一次出?;貞洝?/p>
在加入邊防部隊之前,我對大海懷有一種美好的憧憬和向往,覺得大海是個湛藍、神秘與遼闊的地方。但當黃海真的映入我的眼簾,眼看渾黃的海水翻著濁浪,就像東北大漢面無血色,感覺不到他們的粗獷豪放威猛一樣,使我無法對大海生出絲毫詩意與想象。
好在后來,我和邊防派出所的一名干部隨遠洋漁輪到東海漁場情報調(diào)研,這才圓了我的夢想。
我們在鄭和下西洋的始發(fā)地——太倉市瀏河港登上了射陽的一艘大馬力漁輪。漁船駛離瀏河港,在長江出海航道內(nèi)平穩(wěn)行進,我們站在船舷邊,飽覽沿途旖旎風光,心情舒暢。過了一些時辰,船離入??谠絹碓浇?,風浪越來越大,開始搖擺顛簸起來。我們剛才的興致便一掃而光,明顯感到頭暈胸悶難受,只好回到船艙躺下。
睡了醒,醒了睡,恍惚迷離之中,感到漁船穿行在波峰浪谷之間,窗外的風在呼嘯,我們的心也隨著漁船上下跳蕩著。傍晚時分,漁船拋錨停航,在風浪中左右搖晃。我拖著暈沉的身體來到艙面上,一瞧大海,便大驚失色。整個海面籠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霧中,無邊無際,清澈的海水呈現(xiàn)深藍色,陰沉沉的,深不見底。我趕緊退回到船艙里,恐懼和暈眩一陣陣直從心里往外冒??吹綕O民兄弟臉上洋溢的安詳與微笑,我想起了一首歌;風大浪大,不啊不說險;風大浪大,不啊不說難……也許是意念的作用,我沒有讓他們看出自己的狼狽。
第二天,漁船迎著更大的風浪向前艱難推進。已經(jīng)有兩頓沒吃一點飯的我在強烈的顛簸中嘔吐不止,最后,連黃色粘稠的胃液都嘔出來了。吐干了,就干嘔,嘔得前胸貼后背。這種難受快要擊垮我了,讓我產(chǎn)生了想當逃兵的念頭:希望漁船返航回港,或者過來一架直升飛機帶我走。此時,漁民兄弟來到床前噓寒問暖,他們給我送來了水果,還有人患難時最需要的溫情與鼓勵。腦中閃現(xiàn)此行身負的任務。我對自己說:置之死地而后生,一個字:熬!
風小了,浪輕了,太陽從大海深處冉冉升起,金色的暖光驅(qū)走了大海上空的陰晦、迷蒙和冷寂。趕早出來觀看海上日出的我置身在大海博大的懷抱中,沐浴著清新海風,遠眺無垠的大海,心胸為之開闊。神氣為之清爽,心情為之怡然。這種感受岸邊觀海豈能夠得到?大海是漁民們賴以存活的土地,他們趁風浪小,趕緊耕海牧魚。兩只漁船相隔一般距離拖著網(wǎng)向前推進,一般半天才能收網(wǎng)。
我們也開始了工作。一艘艘韓國、日本漁輪從我方船旁駛過,或者與我們在同一海區(qū)共同作業(yè),相安無事。有時,我們揮手向他們打招呼,他們也嘰里哇啦一番。
收網(wǎng)的時候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。各種海魚海蝦沉進網(wǎng)底,撐得網(wǎng)包鼓鼓的,被吊車吊上甲板,漁民們打開網(wǎng)底口,一片銀白便嘩啦啦地瀉下來,鋪滿甲板。許多從未看過、有的還不知名兒的魚蝦,如河豚、鯊魚、大黃魚等呈現(xiàn)在眼前,有的活蹦亂跳、有的四處爬行,還能從中發(fā)現(xiàn)大海螺、珊瑚、抑或大龍蝦,漁民們把這些都慷慨地制作好了送給我們作紀念。有一次,漁船捕到一只扁大的海龜,這個龐然大物仰躺在船上,腹部黃燦燦的,眼睛哀憐地看著我們,保護野生動物意識很強的漁民們用繩子捆住它的腳趾,又把它放大海。漁船上是不愁吃不到各式海鮮的,鯪子燒湯、紅蝦仁煮面、清蒸鯧鳊,但這些新鮮豐富的佳肴引不起我們的絲毫食欲,相反聞之想吐。漁民們不住地勸我們多吃點,哪怕吐掉再吃,反復下去,總比只吃飯粥榨菜強。
海上最難挨的是時間,海很大,但要供我們活動的空間就是船,沒地方去,閑得慌,我們就纏著漁民們講各種各樣的海上趣聞軼事,一起說笑話。在他們身上我找不出對大海的一點點不習慣。心里就想,有時候自己以為很痛苦甚至不堪忍受的事情,別人卻泰然處之,這是環(huán)境與生活磨練的結(jié)果吧!就要返航了,念及即將告別幾乎與世隔絕的海上生活,重新回到滾滾紅塵之中。我們抑制不住內(nèi)心涌起的高興愉悅。隨著漁船與大陸的距離一步步縮短,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,驅(qū)使我不時到駕駛室打探回程距離,并用望遠鏡看前方,我們真的有些歸心似箭了。船老大表現(xiàn)得卻很平靜,靠海謀生,出港回港,畢竟他們經(jīng)歷得太多了。
當我們雙腳踏上陸地時,以前在陸地生活多年從未有過的踏實從容與幸福感油然而生。大海,無所謂苦與樂,只不過是人們在體驗它時產(chǎn)生的感覺,就是這樣,人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向往它,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呢? (董長富)
【關閉】 【打印】 |